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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超人》的终极难题,是时代的癌症

2025-07-12 22:20:52来源:趣闻责任编辑:611人阅读

新《超人》终于上了。


众所周知,这是一部承载着巨大期望的作品。它的任务,不仅是要重启DC最核心的英雄,更是要为詹姆斯·古恩和彼得·萨夫兰领导下的,那个全新DC宇宙(DCU)的第一章「神明与怪物」拉开序幕。

说得更远点,危机四伏的好莱坞和电影工业,能否继续靠超英漫改拯救整个产业,也跟这部电影的成败高度相关。


我第一时间看完,主观感受尚可,但更大的感受是,它是一部和之前的模式变化很大的新超英电影。

戏里戏外,有太多值得展开说的地方。

首先最突出的一点,科伦斯韦饰演的超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无比善良真诚,充满同情心。夸张点说,连一只蚂蚁他都想救。

这种角色塑造,无疑是对扎克·施耐德那个沉思、矛盾、阴郁的超人形象的直接摒弃。

有人说,古恩重新拾起了超人角色演变历史上,那个最传统的童子军形象。但,又真的不能说他是个「很傻很天真」的傻大个,因为他对哲学意义上的「善」有所思考。


这个版本存在一个关键区别,就是克拉克·肯特与超人之间的人格差异,被最小化了。

如果你看过克里斯托弗·里夫版的《超人》就会记得,在两个身份之间呈现出某种强烈的表演性反差,正是超人和克拉克两个角色都让人难忘,都让人喜欢的关键。


《超人》(1978)

可能是觉得那太老套,但更可能是因为,这样创造一个统一、完整的人格,更能塑造出超人内在人格的纯真和统一。

也就是说,他的英雄气概不是来自他戴上的面具,而是他作为克拉克的善良本性的自然延伸。

这种角色处理,使他与人类的联系更真诚,而不像一场表演。


新版超人还有个很大的特征,是超能力比较弱,远远没达到无敌的程度。他也会流血,会昏迷,会被不同敌人持续痛扁,这反而使得他的英雄壮举给人感觉更加无私和奉献。

因此影片的焦点,也就从超人的「能力」转移到了他的「品格」。


还有一个不那么重要,但有趣的细节,是影片重新引入了古早漫画中出现过的「催眠眼镜」这一设定。

在里夫时代,身份伪装之所以奏效,可能关键在于表演。克拉克·肯特是一个笨拙、弓背的漫画式人物,而超人则自信、威严。人格的转变是主要的伪装,眼镜只是一个道具。但即便这样,光靠一副眼镜就藏起身份,早就成为观众吐槽的笑点。


《超人》(1978)

与其在新版中延续这种对现代观众来说根本不可信的设定,不如公开调侃它。还有就是引入1978年漫画中提到过的所谓「氪晶玻璃」制成的眼镜,对人有催眠能力,使看到眼镜的人下意识认为克拉克·肯特与超人是两个人,从而被误导。


当然,这个补丁仍然逃不了强行解释的嫌疑,影片干脆放弃在身份的隐藏上做文章,影片默认好些人都坦然清楚克拉克就是超人,他在和露易丝谈恋爱。没啥好保密的。

和这相关的另一个重要叙事设定,是影片从超人已经作为英雄活跃了三年后开始讲述。

它完全抛弃了冗长的起源故事,因为主创认为观众对此早已耳熟能详,何必重复?


故事开篇时,超人已经是一位公认的英雄,正处于一场战斗之中,并且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首次失败。他与露易丝·莱恩的关系已经确立,与莱克斯·卢瑟的敌对也已在进行中。

看到这里,我的感觉是,古恩起码显示了对观众智识的尊重。它让电影跳过那些铺垫,直接深入复杂的主题领域。

你要说这样有没有缺点?当然也有,那就是削弱了影片的情感根基,特别是克拉克和养父母肯特夫妇的互动,既然没有铺垫,那后面的感人时刻也就不能很好落地。甘蔗不能两头甜。


影片最重大的叙事转折,在于揭示了超人亲生父母遗言的真相。

克拉克一直以来都受到他认为是来自氪星父母的、善意但残缺的信息的鼓舞。然而卢瑟率人破解了完整版遗言后,显示超人父母的真实意图是让他征服地球,他们将人类视为一个弱小的种族,希望他们的儿子统治并与地球女性繁衍后代。


这是漫画主流正史里未曾写过的情节,应该是2025电影版的原创。

这个转折非常关键,因为它是整部电影的主题核心。它可以说是重塑了超人的整个身份认同。他不再是一个高尚宿命的实现者了,而是对一个邪恶宿命的拒绝者。

他的善良并非与生俱来,而是他有意识的选择,且是在肯特夫妇的抚养下形成的。养父的台词直接把这层主题点出来了,我倒觉得不需要这么直白。


这一叙事选择赋予了超人形象巨大的自主性,将他从一个遵循预设道路的弥赛亚式人物,转变为一个在对抗自身「天性」中定义自己道德的、具有深刻人性的个体。

这个惊人转折,意义还不止是超人的一个角色发展时刻。它在元叙事的层面上,为整个DCU的重启提供了正当性,彻底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并将「选择」确立为新宇宙的基石。


之前的DCEU,尤其是《钢铁之躯》,极力塑造超人作为一个弥赛亚式的人物,父亲则是赋予他宏伟宿命的仁慈指引者。这是一种「天性」论:他注定要成为希望的象征。

古恩的电影则引入了一个直接攻击并颠覆这一前提的转折。

亲生父亲现在成了一个潜在的征服者,代表超人有一个「黑暗」的过去和有缺陷的血统。

通过让克拉克有意识地拒绝他生父的使命,转而拥抱肯特夫妇的价值观,影片在两个层面上完成了这一象征「摒弃」的行为。


在角色层面,克拉克选择了后天培养而非先天本性。在元叙事层面,詹姆斯·古恩象征性地拒绝了前一个电影宇宙的「宿命」。他仿佛在说:「我们不受那个过去版本的束缚。我们选择一条不同的道路。」

影片的核心主题,你的定义在于你的选择,而非你的出身,就成为了整个DCU的使命宣言。

这也是新团队对施耐德宇宙主题和基调遗产的独立宣言。


这部电影的一个重要定位,是作为新的DCU的重要奠基之作。

因此影片的一个做法是,不加铺垫地一口气引入了众多已成名的英雄,包括「正义帮」(绿灯侠、鹰女、卓越先生)、元素人、工程师,并有超少女和马克斯维尔·劳德的客串。


古恩说过,他的意图是创造一个像他童年阅读的漫画那样的世界,在那里,超人早已是一个更宏大、更奇幻的社群的一部分。

相比MCU的渐进主义,还有旧DCEU仓促的团队集结,古恩的第三种方法的优点是,它能立即建立一个丰富、广阔且充满生活感的宇宙,就像漫画书活了过来。

它绕过了早期MCU那种缓慢、按部就班的构建过程,加速叙事,并从一开始就允许更复杂的角色互动。它让世界感觉比单个英雄的故事更宏大。


但还是前面那句话,甘蔗没有两头甜,这种做法也会带来显而易见的负面影响,它有可能创造出一个感觉广阔但扁平肤浅的宇宙。

因为它自身就是一个悖论:影片一方面希望呈现一个成熟、无需赘述起源的英雄,另一方面又因其作为DCU开篇之作的使命,而必须进行密集的世界构建。

所以节省下来的「起源故事」时间,被用于介绍其他英雄团队和次要情节,分散了观众对超人的关注。

你敢相信吗,超人在自己的电影中,有时反而是被动和边缘化的。


比如那个卓越先生,在剧情中段突然跳出来承担重要剧情任务,很多观众就是错愕的。


总而言之,这个策略到底是利大于弊或反之,还要看后续几部作品的跟进执行力,目前我不想先下结论。

下面我想说说,《超人》和DCU的重启,它不是一次单纯的创意更迭,而是一场影响非常广泛,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商业战略调整。

它是在之前的DCEU遭遇一系列商业和口碑挫折,以及整个好莱坞产业面临严峻挑战的背景下,华纳兄弟探索公司为重振旗下最重要的知识产权,而采取的颠覆性举措。

新的重启,不仅是对过去失败的修正,更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一种系统性应对。


那在讨论古恩的宇宙重启策略之前,我想先稍微岔开,往更上层捋一下,华纳兄弟探索这家公司,前几年发生的结构变动和人事变动,以及相应的定位调整,对电影制作的影响。

现任CEO大卫·扎斯拉夫是个很强势的人,他在执掌华纳兄弟探索之前,主要的履历是管理NBC环球和探索传播公司的有线电视频道,并推动其向面向消费者的流媒体新模式转型。

简单说,他是一个对传统媒体结构不抱幻想、专注于可量化的财务指标的领导者。

他绝非一个传统的好莱坞电影制片人,对他来说,内容,是为填补播出时段和销售广告的商品,因此需要优先考虑成本控制,考虑品牌一致性,和怎么吸引明确的受众群体。

那么很显然,高风险的由艺术创作者驱动的野心大片,不是他喜欢的「产品」,或者说项目。


顺便说一句,前两年诺兰和华纳的决裂,显然和扎斯拉夫这种强调财务导向的方针有关系。

从扎斯洛夫的角度来看,他当然也有他的理由。

三年前,华纳和探索的合并,催生了一个背负巨额债务的媒体巨头,他不得不采取激进的成本削减策略。

他的策略包括一个史无前例的指令,就在 是2022年取消了《蝙蝠女孩》的发行计划,这部已经进入后期制作阶段的电影,花费了9000万美元,几乎就快是一个成品。

也许是因为试映效果不佳,还有其他的财务考虑,扎斯拉夫的这个取消决定,的确震慑了华纳内部,甚至整个好莱坞。


另外,扎斯拉夫身上还有个「反觉醒」(anti-woke)标签。因为他取消了J.J.艾布拉姆斯的「黑超人」项目,内部的理由就是这个项目「太觉醒了」。

这个标签也体现在,公司旗下的著名电视网CNN开始提出所谓「新闻优先」的战略,这肯定是为了摆脱大众对它的左倾定位。

扎斯拉夫认为,CNN的优先事项是吸引更多共和党观众,并展示每个问题的两面。于是这迅速被外界理解为一种「反觉醒的中间主义」。


扎斯拉夫对DC品牌做的最关键的一个措施,是「寻找自己的凯文·费奇」。

DCEU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受到缺乏统一愿景、导演风格冲突、反复修正路线的困扰。扎斯拉夫的解决方案是寻找一位类似于漫威影业总裁凯文·费奇的创意领袖,他能够施加单一、统一的愿景。

据说华纳甚至想挖费奇本人,这当然办不到。

最终华纳选择了詹姆斯·古恩和制片人彼得·萨夫兰,作为新成立的DC工作室的联席CEO。

二人的分工也很清晰,古恩负责创意方面,萨夫兰管理商业和制作,他们将直接向扎斯拉夫汇报。

这一人事选择的意思很清晰,DC需要的不是职业经理人,而是真正「会讲故事的人」来掌舵,像漫威一样。


聘请詹姆斯·古恩起码有两个效果。

首先华纳找到了自己的「费奇第二」,古恩的强大履历,足以帮助公司向华尔街推销他们的十年计划。

另外,扎斯拉夫被打上「反觉醒」标签,而古恩却是一位以其不羁、包容且常带有进步倾向的故事而闻名的创作者,他的作品以边缘人物和「临时家庭」为特色,包含酷儿角色和对政府越权的批判。

两者对冲,在外界看来,华纳可以重新塑造一种包容的形象。

在这样一个团队的领导下,DCU预告了第一章「神明与怪物」。这个标题本身就预示了一个核心主题:探索神性英雄与怪物形象之间的模糊界限,专注于道德复杂的故事,而非简单的善恶对决。


曾经,施耐德宇宙以其黑暗、坚韧、解构主义的基调和去饱和的色调而闻名,将英雄视为神话般的、供人远观的神祇。

而新的DCU,从《超人》开始,则拥抱了一种更鲜艳、更多彩的美学,灵感来源于白银和青铜时代的漫画,并专注于角色的人性和亲和力。

在角色选择上,施耐德宇宙几乎完全聚焦于DC的一线正义联盟成员。而古恩的片单则刻意混合了一线角色,包括《超人》《蝙蝠侠》,以及若干小众的角色,像《生物突击队》《金色先锋》《权力战队》《沼泽怪物》这些。这预示着一个「有生活气息的宇宙」,将探索许多不同的角落。


之前的施耐德宇宙,因为黑暗基调疏远了大部分潜在的家庭观众,这被认为它商业失败的主要原因。

古恩的片单则刻意做得多样化:一部充满温情希望的《超人》电影,一部黑暗恐怖的《沼泽怪物》,一部政治动作片《权力战队》,一部喜剧《金色先锋》剧集,等等。

这里面尤其是《权力战队》,包含极端暴力、反威权主义和左倾主题。

团队成员包括公开的同性恋英雄阿波罗和午夜战士,他们作为一个全球性力量,为了「更大的善」而推翻专制政府并强加自己的意志。

将这个著名的、颠覆性的、按现代说法堪称「觉醒」的IP纳入片单,看上去违背了扎斯拉夫的「反觉醒」标签,但可能这就是华纳想达到的效果——忽左忽右,包容一切,从而柔化来自任何特定方向的意识形态批评。


《权力战队》

比如新《超人》还有一个细节,让人印象深刻,就是鹰女处决了博拉维亚的种族灭绝总统,和超人坚守的「不杀」原则形成对比。本片没有刻意强调这种阵营内部的冲突,但肯定会构成超英内部未来分歧的伏笔。

顺便说下,因为扎导宇宙被摒弃,DC的粉丝群体,也因此被分裂。

一小部分忠于「施耐德宇宙」的粉丝(国内有个称呼叫「扎斯林」)发起了针对新DCU的负面运动,号称要用剧透和打低分的方式,来搞垮新《超人》和后续作品。

这种事在社交媒体时代,我们也是屡见不鲜了。


扎导的粉丝群体在网络上发起了好几个标签,比如一个叫#FireJamesGunn,一个叫#RestoreTheSnyderVerse。

在他们看来,古恩版让超人显得软弱或过于滑稽来「羞辱」这个角色,还指责影片「愚蠢地政治化」,因为卢瑟这个反派,被很多人拿来和特朗普/马斯克对比,这种露骨的攀附疏远了特定政治立场的观众。

最关键的一点,是新的DCU抛弃了他们所珍视的成熟、黑暗和解构主义的基调。这种基调将超级英雄视为现代神祇,解构了超级英雄的传统范式,涉及到对权力本质、信仰在犬儒世界中的可能性等复杂主题。


应该说,粉丝的抱怨,很多地方是合理的,不过后来这些分散的抱怨,不知不觉被构建出一个更宏大的被迫害叙事,其中扎克·施耐德被塑造成一位殉道的艺术家,而粉丝们则是一支反抗腐败建制派(华纳兄弟高层、主流舆论、DCU新的操盘人)的正义叛军。

这和当下的政治舆论场的话术何其相似。我们可以从粉丝运动中清晰看到更大社会中的政治极化是如何运作的,身份认同和集体怨恨如何压过一切。


当然了,反对施耐德的一派也人数众多,指责其叙事能力薄弱,虽然能够创造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瞬间,却牺牲了故事的连贯性。

更核心的批评在于,斯奈德想塑造一个毫不鼓舞人心的超人和一个会杀人的蝙蝠侠,这不符合超人和蝙蝠侠的传统。

新来的古恩也不乏支持者,他们肯定《超人》新版本充满希望和幽默感的基调,有人说这才是对角色本源的回归。

而施耐德的粉丝群体,也被他们打上了「邪教」或者「饭圈」的标签。


顺便再说说古恩,他的风格核心,我觉得主要是两点。一是骨子里的幽默,二是对边缘人角色的奇特融合。

他的风格形成,应该追溯到他在低成本、以颠覆性著称的Troma公司的经历,这塑造了他对古怪和怪诞元素的偏爱。

新《超人》可以说是充满了幽默元素,随便举一个例子,卓越先生的车库开门太慢这种梗,真的是又冷又好笑。


古恩后来进入主流,是因为他做到了将极其荒诞的概念和角色,置于情感真实的语境中,让观众即便面对最离奇的设定,也能对角色产生深刻的共情。

在《银河护卫队》中,他将漫威宇宙中原本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塑造成了一群个性鲜明、互动充满火花、令人喜爱的角色,这说明角色塑造要比IP本身的名气更重要。


《银河护卫队》(2014)

这次的「新超人」,延续了古恩的这种人设方法论,他不再是一个被人们从外部仰望的完美符号,而是深入到内心,探索超人作为一个努力寻找自我认同和世界归属感的「人」的挣扎。


古恩这些年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他早期的作品,常使用尖锐的幽默和愤怒作为一种情感的防御机制,他甚至会取笑角色。

而现在,他不再那么害怕去展现真诚。这种转变使他能够处理像超人这样一个不愤怒,也不掩饰情感的纯粹角色,而无需像过去那样保持一种讽刺的距离。

这种演进或许就是古恩在两大漫画巨头之间游刃有余的秘诀。

他掌握了一套对现代IP驱动的制片厂来说极具价值的公式:他能够通过聚焦于角色驱动的情感真诚,并用商业上极具吸引力的幽默和动作元素进行包装,来修复和激活那些被低估或已被「损坏」的IP。

从无人知晓的《银河护卫队》到第一集口碑不佳的《自杀小队》,再到如今这个经过多次重启、形象疲软的超人,古恩的角色正是一个「IP修复专家」。

他能让主流观众重新爱上(或第一次爱上)这些角色。当然,扎导粉丝可能不算主流观众。


《自杀小队》(2016)

所以往深点说,这场粉丝冲突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电影审美偏好,也和更广泛的文化战争盘根错节。

一部分反对古恩的声音,来自于将他的愿景贴上「觉醒」(woke)或政治正确标签的右翼或「反觉醒」评论员。

这场冲突,实际上是更大社会分歧在流行文化领域的一个缩影。

它所争论的,不仅仅是电影应该是什么样子,更是现代神话应该承载何种价值观:是应该反映一个犬儒、解构的世界,还是应该提供一个充满希望、鼓舞人心的替代方案?

对这些粉丝而言,赌注远不止娱乐那么简单,他们像是在为21世纪的英雄定义权而战。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顺便简单回顾下历史上几个著名的超人版本。可以说每一个都是特定时代的产物。

比如早期电视版乔治·里夫斯扮演的超人,拥有父亲式的人格,像一个坚如磐石的道德楷模,时刻给人正直、保护、引导的感觉。

他就是冷战时期美国价值观的代言人,一个强大的意识形态对抗工具,维护社会秩序和稳定。


《超人的冒险》(1952)

中国70后80后观众最熟悉的克里斯托弗·里夫版超人,后来被视为超人的黄金标准,他诞生于越战之后、里根时代之前,体现了大众对明确道德清晰度和英雄主义的渴望。他浑身洋溢着公民理想主义,却也不乏温柔的人性和浪漫。


《超人》(1978)

布兰登·罗斯版超人,从外形看是对里夫版本的直接致敬,但是后911时代诞生的罗斯版被赋予了一层忧郁色彩。

在他缺席地球五年后归来,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学会没有他也能运转的世界,这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孤独感和疏离感,也增添了情感上的脆弱性,他必须重新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超人归来》(2006)

再之后,扎克·施耐德和亨利·卡维尔版的超人,堪称是一次激进的重塑。他是一个现代的、内省的英雄,挣扎于自我认同以及世界对他的恐惧之中。

这个版本的超人是被内心冲突、道德模糊,以及成为超人是一种负担的感觉所定义。卡维尔的超人是当下这个时代盛行犬儒主义、恐惧「他者」的文化产物。


《超人:钢铁之躯》(2013)

在这样的演化背景下,最新版大卫·科伦斯韦的的超人似乎是一种有意识的综合。

他借鉴了里夫经典的姿态和乐观精神,但又被置于一个考验其理想的复杂现实世界中,这部分呼应了卡维尔版本所面临的挣扎。但是其核心哲学在古恩的指导下,仍然是充满乐观希望的。


再一点,我想把《超人》重启这件事,放到当前电影产业面临的两个更广泛的危机中来理解。

一个是电影本身面临的观众流失和创意衰退,另一个是撕裂的文化政治环境。

产业危机体现在整个行业正陷入一个悖论中,一方面,数据显示观众对系列电影的「IP疲劳」日益严重。有调查表明,只有29%的消费者会追看一个系列的所有作品,而高达62%的观众表示更倾向于原创故事而非续集或衍生品。

那是不是片厂就不拍系列IP了呢,恰恰相反,各大制片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已有的IP。

最近几个月比较重要的电影都是续集和重启项目,比如《超人》《侏罗纪世界:重生》和《碟中谍》系列的最终章,只有《F1》是原创电影,但它也依托于F1这个体育IP。


《F1:狂飙飞车》(2025)

好莱坞不是不知道「IP疲劳」,它想的办法不是放弃IP,而是在原IP中重建新的想象,所以我们看到的不是续集,而是越来越多的所谓「软重启」,企图在现有IP的框架内进行自我更新,寄希望于通过更换「汤」的方式来延续旧IP的生命力。

再说现实政治的挑战。好莱坞大片一般不会回避现实政治的「问题」,但它会回避「答案」。

这部影片的叙事将超人的个人困境和宏大的现实世界议题相勾连起来,主要是两个问题:地缘政治冲突和移民身份认同。


影片的一个核心情节是,超人单方面干预,阻止了有点像俄罗斯的博拉维亚入侵有点像巴勒斯坦或伊朗的贾汉普尔。

值得注意的是,博拉维亚是美国的盟友,其入侵的公开理由是将该国从腐朽的领导人手中解放出来。于是这种虚拟和混搭的国家设置,让观众瞬间代入了俄乌和巴以/以伊的冲突。

是的,它明显是把多起地域冲突揉合了一下。

博拉维亚侵略贾汉普尔可以被解读为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影射,即一个大国以可疑的借口攻击邻国。

另一方面,它也可以被看作是对美国在中东外交政策的思考,例如对以色列的支持,对伊拉克的干预,或与伊朗的潜在冲突,在这些情境中,「解放」的说辞都曾被使用。


影片刻意保持了这种寓言的复杂性和模糊性,不进行一对一的简单对应。这样一来,就不是简单地在某一真实冲突中站队,而是旨在引发对「干预主义」这一概念本身的批判性思考。

它迫使观众去追问:何时干预是正当的?由谁来决定?其不可预见的后果又是什么?

片中还包含一个显而易见的移民故事。影片反复强调了超人作为外星来客的移民身份。美国政府对他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以及他被特工拘捕并被告知作为外星人不享有人权的情节,都直接呼应了当代关于移民问题的激烈辩论,尤其是在特朗普时代相关政策的背景下。


这一主题令人想起了超人这个角色的原始创作者,便是犹太裔美国人漫画家,而超人曾被视为「星际摩西」这个概念,也早就被提出过,所以,「移民超人」的故事在当下的社会语境中获得了新的紧迫性和相关性。

顺带要说下,这部影片中新闻的力量被提高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它既然已经展示了社交媒体时代「黑水军」的威力,却又让传统的《星球日报》来为真相一锤定音,这的确不是真实世界会发生的事。


昨天还有一个小花絮,白宫的官方X账号发布了一张经过AI处理的图片,将特朗普的头像嫁接在超人的身体上,并配以超人的经典口号:真理、正义和美国精神。


这是特朗普一贯喜欢的蹭热点自我贴金,不过这张图片引发了迅速的反噬。因为超人本身就是一个移民,在特朗普的强硬移民政策下,难道不该被扭送出境吗?

再则,超人在片中支持那个虚拟的被侵略方,不管它是象征乌克兰或者巴勒斯坦也好,不都和特朗普自己的政策相违背吗?

所以这个小花絮再次反映一件事,那就是在一个高度政治化和社交媒体驱动的时代,文化符号的含义其实是不稳定的,不由创造者或者所有者单方面定义,它会被任意一方所挪用以服务自身的议程。也就是说,它们变成了「开源」的文化资产。


话说回来,DCU的最终成败,还是取决于观众是否认为这是新的东西,还是老调重弹。古恩也说了,DCU只有一次机会来做对这件事,否则就可能永远失去观众。

传统商业电影和当下大众娱乐习惯的落差,不仅存在于美国,全世界都一样。

这种落差,或者说断裂的本质,是因为传统商业大片,极度依赖稀缺性和内容事件化的模式,通常做法是大规模营销和档期控制,将一部电影打造成不容错过的文化事件,这是一种人为制造的稀缺性。

而当下年轻人所处的极大爆炸和丰富的媒体环境,令他们对人为吊胃口的「大事件」感到麻木,且担心预期落空,他们更习惯充满无限选择和即时满足,且回报稳定的新娱乐方式。


所以《超人》这样的IP要想在这个时代取得成功,仅仅成为一部好电影是远远不够的。它必须成为一个能够穿透噪音、主导社交平台话语权的文化现象,就像《芭比》和《奥本海默》那样。

好莱坞要做的,远不止是重启旧IP。

它还需要积极拥抱跨媒体叙事,也就是通过互动内容在电影上映的间隙期,持续和观众互动,弥合主要发行版本之间的空白。

或者将社交媒体用于叙事本身,而非仅仅营销,一种可能的具体做法是,不仅在短视频平台或者YouTube发布预告片,还可以讲述小型的、宇宙内的故事,并与IP的核心创作者建立真实的联系。

以及,真正的原创性。


而做到了以上所有的事情之后,还有一件最难的事需要完成。

那就是如何弥合业已分裂、业已极化的粉丝群体。

迎合或者沉默,肯定都是不行的。

这就不仅是电影所面临的难题了,这是时代的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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